2010年9月8日 星期三

廚房有話兒

我是「廚房佬」肥強,正確點,應該說是城中一間享負盛名的富豪飯堂的大廚。現在下午五時零八分,我獨個兒坐在昏暗的廚房一角,沉默地吞吐着那支純萬。幽靈般的煙霧,自我口中逃出後,於這個寂靜的廚房四處摸索,找尋通往人間的出口。


一年前,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你不會在落閘前,看見有人在廚房閒着煲煙。

我起身拖着雙腿,走過料倉,聽見有人聲,感奇怪,探頭望,聲音竟然來自一隻四頭鮑魚。

我叫華仔,是一隻鮑魚,我在遙遠的南非出生,我家族有很多成員,我們很Close,經常見面。我本來和表妹阿珍很投契的,她身形較嬌小,很惹人憐愛。但自從我被人捉了以後,我便再沒見過阿珍了。漁民將我監生哂乾後,逼我和一些同樣大隻的麻甩佬住在一起,不見天日一段時間,又被人搬來這個廚房。

在這裏,我認識了同鄉健仔,他身材和我差不多,我們經常傾計傾通頂,試過被冬菇婆婆鬧我們太過嘈。又喜歡幫其他海味改花名,有次海參知道我們叫他做「小海狗」後,差點被他打死。

但開心的時間太短,一年前,大廚肥强將健仔帶走了。我知道被帶走的,都不會再回來,我含淚向健仔講Bye Bye,心中只想他去得痛快些,來世再找頭好住家。但想不到,我竟和健仔有相逢的機會。但再次見他時,他已不省人事,還明顯地被人用利器切去他三分一身軀,他躺在一隻白色瓷碟上,我看見經理指着健仔,對着大廚肥强講:「個大陸佬話唔落喎,要煮過隻呀。」,我不知大陸佬是誰,只知他是殺健仔的兇手,我恨他。

此時,在料倉上層的貨架,亦聽見有怪聲響起。

「只得你有殺Friend仇人嗎?」魚翅大哥開聲了。
放在這海味倉內最裏頭層架上的,全是這酒樓的五星級VIP住客,我雖貴為一隻四頭鮑魚,但因親屬多,家族大,在物以罕為貴的定律下,我只能與一眾烏卒卒的鮑魚族群兄弟姊妹住在這高等「豪架」的下層單位,與住在側面層架的豉油婆婆、老抽叔叔為鄰,他們終日黑口黑面的,無聊至極。至於上層最高一列層架就不同了,不單貼近冷氣出風口,一年四季,持久通爽,而且接近室內光管,閒時可以來過日光浴,最重要是可以與放側面架最上層的辣椒醬姊妹花和芥辣醬妹妹這些熱情妞兒為伴,每晚聽見她們在上面嘻哈笑,真使我恨得心癢癢,而有幸獲得上層豪中之豪單位的,就正是幾位經常被經理拿出來被電視台採訪的魚翅大哥了。


其中一位天九翅大哥,可能被我吵醒了,他龐然如一隻747機翼的身軀,只要移動一分,整個層架也震動如七級半地震,有三數隻站得不穩的十頭鮑魚甚至從架上滾落在地上,我當然嚇得躲在最角落了。

「你是朋友被害了,而我可是經歴滅門慘劇啊!」天九翅大哥望着那支白光管輕嘆。

我叫阿賜,在這裏的海味兄弟,都喜歡叫我賜哥,只因我夠大隻,大家俾面之故。其實我原本是家中老么,有兩位哥哥,有爸爸媽媽,他們和我一樣,也是鯊魚的鰭,我們依附在一條鯨鯊主人Bobby叔叔身上生活,我一出生,就跟家人和Bobby叔叔一起,從未分離過。我們一家人越出力游,Bobby叔叔就越容易找到食物,他吃得飽,我們就快高長大,也可以去不同的海洋探險,找我們其他的朋友,故此我們一家與Bobby叔叔的感情已如家人,感情非常好。

但好景不常,終於,Bobby叔叔和他的很多兄弟一樣,被漁民用拖網捉到了,Bobby叔叔奮力掙扎,我和哥哥們也盡全力拍打,可惜漁民的鐵釣太鋒利了,被拖上夾板的Bobby叔叔全身是血,我聽見他用最後一口氣向我說了一聲「再見」後,漁民隨即用充滿血腥的長刀,將我硬生生從Bobby叔叔身上割下來,我爸爸媽媽兩位哥哥也一樣被施毒手,我們拖着一身血跡地與Bobby叔叔骨肉分離,可憐Bobby叔叔被殘肢殺害後,就落葬大海,死無全屍。而從那天開始,我就再無見過我家人了。

賜哥的眼淚,沿着他的身軀流落下層層架,最終落在料倉的地上,形成一潭小小的水窩。此時,料倉大門被推開,一個身形擋在門外。

「撞鬼咩,肥強你睇緊啲倉啦,地下仲乜有灘水,仲整濕隻十頭鮑,俾老細見到又鬧啦!」經理對着發呆的肥強不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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